【專訪】兄長被指組織偷渡或控最高罪名 鄧棨然胞弟促政府公開真相:今次送 12 人,下次點知送邊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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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棨然和另外 11 名港人,8 月 23 日疑偷渡台灣期間被中國海警截獲,一直無法與外界接觸,深圳市鹽田區人民檢察院在本月 1 日公布,以「組織他人偷越邊境罪」,正式批准逮捕鄧棨然和喬映瑜,其餘十人則涉嫌「偷越邊境罪」。鄧棨然的弟弟,自兄長被捕後奔波近兩個月,聽到這個消息時只感到匪夷所思,因為在他記憶裡,哥哥連開車也不會,「連車都咁抗拒,我更加無諗過,佢如何會去揸一架船。」

日前,本港飛行服務隊被揭曾在 12 港人被中國海警截獲當日,派機在附近範圍繞行疑作監察,其後前香港眾志秘書長黃之鋒更引消息指,當日飛行服務隊的行動代號屬警方行動,惹外界猜測兩地警方「串謀綁架」12 人回內地。鄧棨然的弟弟同樣滿腹疑團,質疑事件的真相,「如果佢真係偷渡,你去追捕追唔到,佢走咗去中國水域被捉到,咁 OK 唔緊要,你都係執法啫,唔係真係害死佢;但如果係你推佢去死,咁就唔得,因為係一個要保護市民嘅紀律部隊,做緊一個傷害嘅行為。你今次可以送呢 12 個人,下次我點知你送邊個?」

鄧棨然胞弟

消失的哥哥

鄧棨然今年 31 歲,小三歲的弟弟鄧先生(細佬)說兩人從小一起長大,住在同一個房間,哥哥生性較文靜、聰明也能幹,是他的崇拜對象,「細個會想成為佢咁樣嘅人,佢做乜我都跟住佢。」細佬習慣有問題時就向哥哥求助,哥哥也總會幫他處理妥當,即使去年 9 月下旬,哥哥在灣仔被捕,涉嫌與灣仔一單位内搜出汽油彈原材料有關,被控串謀意圖縱火及管有物品意圖損壞財產,細佬也沒有太擔心,總覺得結果不會太嚴重,一家人生活如常。

直至 8 月 23 日晚,哥哥沒有回家過夜,他還不以為然。第二、三日,細佬終於開始擔心,留意各大新聞網和網上論壇,「睇下會唔會呢幾日邊度執到死屍,睇係咪佢,只能這樣猜,估係咪有意外發生。」至第四日(8 月 27 日)晚,深圳海警在微博發布消息,說截獲 12 名偷渡港人,名單上赫然出現「鄧某某」,他開始擔心是不是兄長。

很快,警方翌日上門,交給鄧父一張《香港居民在內地被採取刑事強制措施》通知書,細佬收到父親的電話通知時,倒沒有多意外,但心情十分矛盾,「開心同鬆一口氣就係,知道起碼佢個人仲在生,但另一方面就諗,瀨嘢啦又畀人捉咗,變咗一鑊更嚴重更麻煩嘅事。」百般滋味在心頭,他怎也想不起,最後一次跟哥哥說話是甚麼時候,他消失前一晚,細佬半夢半醒間聽到哥哥回家的聲響,很快就沉沉睡去。

2020 年 9 月 12 日,12 被拘留在內地的港人家屬見記者

母親的嚎哭

有朋友耳聞鄧棨然的事,建議細佬向議員求助,他於是聯絡朱凱廸,也是在那時候開始跟其他 12 港人家屬聯繫起來,互相交換訊息,他才知道除了致電通知書上鹽田公安所的莊姓警官,還可以找入境事務處的「協助在外香港居民小組」,不過結果都是差不多,對方的反應也不過是確認、知悉,「無任何實際建議或者幫助」。

細佬憶述,一開始九月初時,家屬本來想低調處理,先觀望情勢,「睇下件事會點,會否像過往的偷渡案般,家屬好低調,上面又好低調咁處理,遣返番嚟就完成。」可是,事情沒有如此發生,政府也沒有任何動靜,待到家屬開第二次會時,終於決定要開記者會發聲,細佬當時也同意,「因為呢個係一個方法,去逼政府回應我哋,或者將我哋嘅訴求話畀佢聽。」

9 月 12 日,部分家屬在前立法會議員朱凱廸等人協助下召開記者會,小小的接待室滿是記者的鏡頭和閃光燈。身形瘦小、年逾六旬的鄧母也去了,發言時說到兒子生死未卜時不住飲泣,聞者心酸。細佬說,事前只輕輕問過母親要不要去,無預料到媽媽當日會如此失控,「由細到大第一次見佢咁樣爆喊。」他嚇了一跳,有點不知所措,只好緊緊握著媽媽的手,做她的精神支柱。

12名被捕者家屬見記者

「好心噏好內疚。」細佬說,兩兄弟已長大成人,父母本應可享清福,但哥哥出事令母親要出來面對記者,「好慚愧,我哋咁大個仲要佢咁操心難過。」細佬明白,照顧家庭的責任從此落在了他身上,「自己必須去面對同處理,無得縮,無得畀返父母搞,得返我係呢個 option。」

破碎的家庭

細佬說,哥哥五年前開始玩具模型網購生意,整理貨物、送貨等都會「一腳踢」,家裡每個角落都有他的模型貨物。哥哥送中至今快兩個月,他的衣物、牙刷、被鋪,甚至行李箱都原封不動,「唔想執,唔想間房變得空蕩蕩。」連哥哥留下的網購生意,細佬也盡力接手,為的是不想哥哥留下的生意蝕清光,待他歸來「起碼留返少少錢畀佢」。

鄧棨然出事前,家裡經常出現他和父親因政見爭執,哥哥不在家,父親有時吵架也沒了對手,細佬過去扮演「中間人」的角色,現在也有少少不習慣,「少咗紛爭,輕鬆啲,但少咗個人,都會唔慣,少咗以前習慣嘅環境。」家裡的晚餐桌,平日是兩兄弟和母親食,如今只剩細佬和母親二人,氣氛總有點不對。

父母本來都是「偏藍」,直至哥哥出事,父親仍抱持親中態度,「甚至覺得鄧棨然畀人捉咗更加好,話遇到海盜仲死,畀人捉咗更安全,又話應該搵民建聯、工聯會。」細佬跟父親話不投機,只偶爾向他交代哥哥消息。反而母親在哥哥出事後改變很大,「開始體會到,點解啲人覺得政府咁廢,咁多人不滿,慢慢了解年輕人點解會有咁嘅行徑。」

可是,對於哥哥的處境,母親的想法十分負面,「佢話預咗有生之年都見唔到個仔」,情緒也一直受困。哥哥有哮喘和皮膚病,一旦發病時沒有藥物,窒息至死都有可能,最壞的情況,細佬不是沒有想過,但他極力控制自己不要鑽牛角尖,「阿媽已經灰,如果我哋兩個都一齊灰,就真係灰。」

無了期的持久戰

他不想灰心,但是也不得不無奈承認,現階段除了等待,甚麼也做不了。記者會開過了,請願、報警都試過,政府的無動於衷依然令人憤怒,「點解一個政府可以唔理件事?做下戲回應下、派個人出來見下面,都叫做好啲,做你連做戲嘅意欲都無。」甚至,母親最近開始自責,是不是家屬頻頻發聲,換來了兒子更重的罪名,「覺得好似就係發咗咁多聲,影響咗上面對佢嘅手法。」雖然細佬不同意,也要無奈尊重母親,安撫其情緒。

另一方面,協助他們的內地律師宋玉生卻跟他們說,可以的話就多找傳媒,「keep 住多啲人關注,如果家屬無發聲,佢哋會更危險,對方會更肆無忌憚。」細佬不知道,過一段時間,母親會不會擔心外間關注少了,重新選擇發聲,這也許會是一個無止境、令人心力交瘁的循環,也是一場持久戰。

鄧棨然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