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前線 Bar】
721 是一個令人崩潰的晚上。無警時分,大批白衣人手持武器,對元朗站內的乘客發起無差別攻擊。車廂內、月台上、樓梯間,盡是無助的吶喊與悲鳴。這些畫面,令當時安坐港島家中看直播的我悲憤莫名,彷彿感受到站內傷者的切膚之痛。
當晚的事情早有公論(感激鏗鏘集和各尋求真相的媒體),警黑如何勾結就不多說了。但這些都只是媒體報導,對警察的失望,不及自己親身經歷來得真實。適逢 721 事件一周年,我希望分享一下陪同一位 721 傷者報案的經歷。
去年 8 月中,我接到委託,陪同一位 721 傷者報案,當時我們對其他警區的警察還是有些少期望的。我的委託人 X 當晚被白衣人打到遍體鱗傷:嘴唇破裂,縫了幾針,見到他的時候唇上的針線還未拆除;頭部、背部、手部均有多處棍痕。所有傷勢,只能以「慘不忍睹」形容。
很快,我們便預約了時間報案。報案前,我與 X 組織了一次事發經過。X 當時一直有開直播,事後亦有將詳細的經過記錄下來,至少能辨認到 8–10 個白衣人。我見他有如此詳盡的第一手證據,便帶他到警署報案。
我們首先將所有證據和一份事先寫好的證人供詞交給了 CID ,並且希望他照上面的內容謄寫一遍,節省時間。誰不知這位 CID 一副半信半疑的態度、語帶不屑說:「你講我就要信架拿?我要睇過所有證據先會幫你落筆寫!」然後,便搬了一部電腦入來,開始檢視片段。
首先看到的片段,是元朗站閘機內外白衣人和站內市民對峙的畫面。閘機外的白衣人個個手執藤條,兇神惡煞、劍拔弩張。未幾,有一個水樽從站內掉出,向白衣人方向飛過。CID隨即暫停,問:「明明係雙方都有互相挑釁,點解你唔寫埋落去?」他的表情,像是從一件無可爭辯的錯事中,發現到自以為可以開脫的理由而沾沾自喜。我隨即向他指出這不是重要的細節,沒有記錄價值。
再看下去,有一位白衣女士,拿著掛有區旗的旗桿追著站內市民揮舞,作勢擊打。只因欄杆之隔,加上站內市民走避,這位白衣女士才未能打中市民。X的描述是「一位白衣女士拿著掛有區旗的旗桿追打站內市民。」可是 CID 又不滿意,說:「我睇唔到呢位白衣女士有打中任何人,你點能夠話佢係「追打」呢?」來到這裡,我們已經明白到這位 CID 是不會認真調查這件事件。他只是一個不敢面對真相,處處為白衣人和警隊開脫的懦夫。
接著下來的幾小時,這位 CID 竟化身辯方大律師,不斷盤問 X ,又質疑 X 的觀察。過程中,他對傷者毫無憐憫,更處處令傷者難堪。我們幾番堅持,才錄取到一份沒有太大改動的口供。
後來約一個月後,警方表示已拘捕懷疑涉案人士,希望 X 協助辨認施襲者。我滿心歡喜,之前錄口供的冤屈一掃而空,立即相約 X 到警署進行認人手續,豈料是再一次的失望。
認人手續當天,警方居然要求 X 認出一位在元朗站閘外叫囂的一位男子,因為他涉嫌非法集結。我和 X 均感詫異和失望:當晚白衣人人多勢眾,元朗站閘外叫囂的一位男子, X 又怎會認得?更何況,我們原以為警方是拘捕到 X 的施襲者,誰知現在要 X 認出某個在站外涉嫌非法集結的白衣人,根本無關。於是,認人手續只能在 X 無奈地不能認出的情況下結束。不久後,雖然警方有再叫 X 去認人,但 X 已經對警方失去信心,案件就此不了了之。
721 到底何以令眾人感到憤恨?不是白衣人,不是警黑勾結,而是警隊內的互相包庇,不與犯錯同袍割席的態度,令公義不能彰顯。一年後的今天,警方依舊毫無反省,721兇徒大部份依然逍遙法外,警隊內部沒有任何紀律處分,甚至監警會也以各種的修辭幫他們蒙混過關。接著下來的多少場警民衝突,皆因這一夜而起。那一夜的傷痕,也打在香港人的心裡,至今還會隱隱作痛。但在失去了公義的香港,我們只能忍痛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