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裁有線主播劉紫鳳:對現在管理層來說,專業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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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劉紫鳳(有線新聞前主播)】

12 月 1 日,剛好是我加入有線 15 年半的日子。那天原本報 4 點 Cast,要做 CHP 記者會。3 點多收到一個沒有來電顯示的電話,問我是不是劉紫鳳,說是人事部。不待他說,已經知道是怎麼一回事。行入會議室,那裡已經擠滿了同事,黃麗萍、林普斯、陳漢威⋯等等等等。我走過去坐在阿威身旁,感覺好像沒那麼孤單。阿威跟我差不多時間入有線,以往常常拍檔做 2300 Cast 的體育,因為身高懸殊,鏡頭很難就,他每次都會自動自覺企後一步,後來我還特意買了一對 5 寸高的高跟鞋。真沒想過,跟他會在同一天離開有線新聞。

有線新聞室內,員工正與高層理論(圖片由有線員工提供)

那個離職 Briefing 完結後,我問人事部:「我今日仲要讀新聞嗎?」,他說你執完嘢可以走了。我有點茫然,原來我在有線的最後一個 Cast,已經在昨天完成了?原來,我連跟觀眾道別的機會都沒有。離開那天很忙亂,回到家才發現忘了在直播室影相。我人生中多少時光都在直播室度過,最長紀錄是去年 6 月 9 日深夜,百萬人大遊行後示威者衝擊立法會,連續做了 5 個小時直播,聲音都快啞掉。還有八年前南丫海難那一夜,我讀 2100,第一個 Live,只有一張相,是觀眾由高處影落碼頭,看到有很多救護車閃著燈。然後第二個 Live 維持了兩個小時沒間斷, 先是看到大批傷者,看到救護員在做心外壓,最後是那艘垂直插在海中的南丫四號。那一晚收工回到家,仍不斷看直播,忍不住淌淚。還有觸發佔領行動的第一枚催淚彈,大家現在對催淚彈見怪不怪了吧? 可是六年前,發射催淚彈,市民散開、又聚在一起的畫面,回想起來仍然震撼。

還有上年反修例,每個星期六、日都要養足精神,迎接一個又一個的直播,還要分辨胡椒球彈槍、橡膠子彈槍、布袋彈槍⋯我做直播最怕是要認地方,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我是一個路癡,在屋企、公司附近都可以蕩失路。反修例示威遍佈全港,每每突然插播,突發畫面說來就來,全靠一疊預備好的地圖,還有編輯不時「提水」,確保報道準確。還有那些 Co-anchor 的Cast,跟同事談時事、談無聊瑣事,忍笑、忍噴嚏、打蚊子,一切都成了美好回憶。

按常理,一個部門要瘦身,理應先凍結人手。可是主播組月前才獲批請人,新同事明年一月返工。一邊請人,一邊裁走做了十五年的我,原來這就是那位「好 mild」高層說的「企業道德」。說起這位做了多年主播的高層,早兩星期特意走過來主播組(平時他主要在自己房鎮守,足不出戶),遞了一份 Resume 給組長,話可以見見。那份Resume 的主人,開宗明義自己是 KOL,興趣是唱歌,整份履歷與新聞專業一點關係都沒有。明顯在這位高層心目中,KOL 比起我們更適合當新聞主播。以前阿馮做老細,主播壓力很大。因為他要求高,要主播 Presentable 又要能駕馭到直播。正因為他認為主播是一門專業,所以他不會容許「花瓶」坐上主播枱,主播的經驗是被重視的。可是對現在的管理層來說,專業有甚麼用?新聞刺針也不用專職了,主播當然可以由 KOL 來做。

2020 年 12 月 1 日,有線新聞裁員 40 人,激起多名編採人員辭職。三名高層,主管新聞部的副總經理謝燕娜、新聞總監李臻(後)、新聞及公共事務副總經理許方輝夜晚離開有線大樓。(立場新聞圖片)

2013 年「有線中國組」開播,胡力漢和我是第一代主持,讓我沾了一點光,中國組的同事一直都對我很親切。那天我特意過去跟中國組影一張大合照,小元看到我紅著雙眼,提我「不要哭,別衰給那些人看。」因為中國組位置正正就在高層房的前方。我瞄了那三間房一眼,這些高層到底憑甚麼?只來了短短兩三個月就去決定我們的價值?他們不了解有線新聞,也沒興趣了解,新聞部日日夜夜打拚的同事他們又認識幾個?

那位友台高層空降第一天,重申自己不是要有線變成友台第二。不久之後他制定了一份讀音表要我們跟,打開一看,不就跟友台讀音如出一轍嗎?就好像對「峙」,有線讀「字」音,友台讀「是」,兩個字都不是正音,但偏偏要我們跟人家的尾巴。之前還聽聞高層準備改有線新聞的咪牌。是否旨在「去有線化」也沒所謂了,有線新聞都已經面目全非。

那天晚上, 靖然坐在我從公司帶回來的行李箱上問:「媽媽,點解你唔開心呀?」我抱著他說:「媽媽無得再做自己最鍾意嘅工作啦。」有線是我第一份正職,一做便是十多年,縱然人工不高,但我一直以在有線新聞工作為榮。走了才發現,原來這麼多年來都沒怎麼在直播室影相。找來找去,找到這張在新聞博覽館展出的照片,那時還是首長趙應春掌舵。這張相,跟有線新聞部的那些美好,都進了博物館。

主播劉紫鳳拖著行李喼離開

立場新聞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