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爛制度內打轉 ‧ 勞顧會篇】挑戰「瞓喺度贏」的鄧家彪 — 奮力移山的五個愚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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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顧會昨(21 日)舉行改選。與去屆相比,今屆新增逾 400 個工會投票,而去屆「票王」,工聯會鄧家彪只是以 351 票當選。選舉前,民主派在接受傳媒訪問時,曾表示今屆形勢不同,揚言建制派「未必可以瞓響度贏。」

「其實民主派係無得贏。」之前的豪情壯語,或者只是「輸人唔輸陣」。開票前,職工盟主席吳敏兒說出心底話。

票箱打開,在異常安靜的會場內,勞工處人員低頭點票約一小時後,人員到台上敲響咪聲。主持依次誦讀 27 名候選人的名稱及票數,「鄧家彪,702 票;譚金蓮,638 票…」849 間登記的工會中,847 間投了票。建制派的代表都率先被公布,高票當選,民主派 5 名候選人的票數,則排到最後宣讀。每人僅有約 100 票。

宣讀票數期間,沒有人歡呼或拍掌,即使建制派也沒有。仿似一切早已在預計之內。

事後 5 名民主派會見傳媒時,卻顯得一臉輕鬆。從某方面而言,他們確實達到了參選目標。他們說,更著重「民間投票」的 4972 票。

「愚公移山」所以成為勵志故事,因為最後愚公成功移了山。如果故事最後,愚公只是看著一動不動的巨山力盡而倒,這個故事還動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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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年勞顧會改選民主派參選人,從左至右依次為文浩然、雷凱謙、徐考澧、李志宏和郭嘉榮。

市民:勞顧會?咩嚟?

時間回到兩星期前。民主派 5 名參選人,包括香港金融職工總會郭嘉榮、社會及政治組織從業員工會李志宏及雷凱謙、教協文浩然及香港酒店工會徐考澧,聯同工會理事,不間斷地在五區擺設街站。他們每日在路邊架設工會旗幟,在街頭站上大半天,向街上行人頻頻遞出傳單,呼籲參與他們自設的「公民投票」,支持 5 人參選。

他們都說,提起勞顧會時,途人面上都浮現一個問號,顯然從未聽聞。人們多數只是匆匆路過,即使願意駐足的,都要花好一段時間重頭講解。限聚令下,每個街站只維持四名人手,亦有街站更曾遇上巿民在附近叫口號,警方截查市民,街站亦幾乎被封鎖線包圍。原本預期收集逾萬人支持,最後辛勞兩個星期,只收集到約 4972 張。

每一張都得來不易。

事實上,勞顧會改選只有經職工會登記局登記的工會才有份投票,而且是一工會一票,在街頭上拉票,對選情無大幫助。他們也說,建制派的參選人只會向投票工會寄單張或拜會信。或者這是更有效的宣傳策略,不過他們參選的主要目的,從來不是勝選。

2020 年 11 月 21 日,勞顧會改選當日,民主派參選人聯同其他工會成員於投票會場外設街站。

撕破政府假面具,然後呢?

勞顧會由 12 名委員組成,當中勞方及資方代表各佔一半,其中兩人由政府委任。勞顧會早前檢討最低工資水平,大多數委員傾向「凍薪」,儘管有勞方委員反對並拒絕簽約,事件仍膠著,只能交由政府「拍板」;至於將 12 日的勞工假增至 17 日,與「銀行假」看齊,勞顧會商討有關政策時,就分十年或是三年逐步增加,無法達成共識,決定權或再次落入政府手中。

雷凱謙形容,勞顧會不過是政府的「遮醜布」,企圖藉此取替公眾聲音,「過去政府嘗試話畀我哋聽,我哋好跟規矩,我哋有三方協商」,然而勞顧會的委員構成,往往偏坦政府,委員之間難以達成共識,許多勞工政策亦在勞顧會遭到阻撓,無法提上立法會,「好多人唔知道,同佢切身利益有關嘅勞工政策,係同呢一個會有關,我哋點解要擺街站,因為我哋要話畀香港人聽,呢樣嘢係影響緊你。」

他們說,即使他們能當選,市民亦不對勞顧會抱存期望。本身是沙田區議員的李志宏亦已預視到,若民主派能「入主」,政府就會像對付區議會一樣,想盡辦法架空勞顧會,不提供秘書,不提供場地,以至不容許商討某些議題。但他認為,這些都不是不參選的理由,參選是希望「撕破政府的假面具」,促成改變。

撕破政府面具,這句說話很耳熟。自「35+」以來,他們一直說,要讓市民看到香港的真像。在每天加速的日子,面具,或許只剩下一塊半塊碎片了吧。

撕破了又如何?徐考澧說,這要視乎公眾反應,「工會嘅力量係來自所有人,當所有人都想爭取嘅時候,就一定會爭取到」,他明言,希望提高社會的公民意識,「我哋爭取民主自由嘅同時,職場上嘅民主自由反而被打壓得咁勁,點解唔去關注呢?」一如參選時的宣言,他再次表明心跡:「參加唔係為咗贏,係為咗突顯呢個制度嘅問題。」

2020 年 11 月 21 日。圖左為香港金融職工總會郭嘉榮,圖右為社會及政治組織從業員工會雷凱謙。

第時揀人升職唔會揀你

今屆當選的勞顧會委員,普遍有 500 至 700 票,而民主派僅有約 100 票。換言之,民主派要抗衡,或要成立五倍或以上的工會。這還是基於對方「零增長」的假設。不過,他們亦多次提出,成立工會並非易事。

郭嘉榮去年 6 月創立香港金融業職工總會,他說願意出力協助的人不少,但願意擔任理事的只是勉強夠人,尤其是工會的政治立場,使他們承受更大壓力,「我哋作為反對派,我哋係咪真係受到僱主所認可呢?僱主會認為,你係出嚟搞反抗喎,反對政府、反對政權喎,會唔會影響到我嘅生意」,「又會覺得你出咗嚟,咪就係對抗我囉,佢直頭唔會想你去組織啲乜嘢。」

他回憶,遞交工會的申請表前,亦受上司阻撓,認為他成立工會,與公司的利益有衝突,表明不希望他出任理事。但他堅持成立工會是受法例保障的權利,上司最後亦只能妥協。但郭嘉榮坦言,未必所有人都願意以自己的工作冒險,「大家有嗰個畀人哋揭露身份嘅恐懼,會諗萬一第時,辰時卯時畀人哋查到,我有份成立一個工會嘅話 ,會唔會對我嘅前途有影響,第時僱主揀人升職嘅時候唔會揀你。」

徐考澧亦言,該份恐懼確實存在,而且一直揮之不去。他說其工會其中一名理事,被公司發現其身份後,在今年年初發「花紅」時被指表現有問題,遭扣減三分之一的金額,是他任職 6、7 年來,首次有如此情況。寒蟬效應隨即蔓延,其他理事亦憂慮被公司秋後算帳。

2020 年 11 月 21 日。圖左為教協文浩然,圖右為香港酒店工會徐考澧。

有事嘅時候一齊企出嚟

過往民主派指,勞顧會改選被建制派以「空殻工會」壟斷,已多年無派人參選。雷凱謙說,職工盟過去不屑視工會為一個手段,去獲取勞顧會或立法會議席,儘管社政上屆決意參選,職工盟亦仍堅持杯葛勞顧會選舉。郭嘉榮亦言,過去香港人對工會的意識薄弱,「好多人都覺得工會作用不大,覺得工會唔係好幫佢哋爭取到啲乜嘢,香港都係資方話晒事嘅社會」,要一時三刻扭轉他們想法並不容易。

而去年的反送中運動,亦成為香港工運的轉捩點。

自去年 6 月 12 日,已有網民呼籲全港罷工反對修例,惟隔日上班的人群依舊。抗爭者後來冒著被捕的風險以堵路、「塞鐵」的方式,換取社會一天的停運,去年 11 月 11 日的大三罷,更促成中大及理大的圍城衝突,造成了不少人的心底的創傷。

「大人肯罷工,細路唔洗衝」。幾經曲折,更多人意識到工會的重要性,掀起登記工會的浪潮。雷凱謙認為,這份精神與將工會視為工具完全不同,「佢哋唔係真係純粹為咗組工會,而係透過工會呢樣嘢,去組織日後政治行動,有一呼百應嘅參與。」亦因為這個理念,促使是次新工會、傳統工會、職工盟屬會或獨立工會聯合組成團隊,參與是次選舉。

徐考澧坦言,在國安法、限聚令打壓之下,或令社會抗爭的氣氛冷卻。但他認為,在這看似無可作為的時間,亦應繼續連結身邊的同路人,「點解話罷工,成日罷一兩日就冇呢,因為大家唔識大家,唔知大家係咪聽日會一齊罷」,「搞得工會,都係希望大家能夠透過工會互相信任,有事嘅時候就一齊企出嚟」,他認為現時要做的,是說服更多人加入工會,連結更多人做同一件事。

就如昨日李志宏在點票前的宣言:「無論今次選舉結果嘅成敗係點都好,都係將工會戰線延續嘅第一步。係延續呢個抗爭嘅重要一步。我哋會堅持到底,亦都希望香港人同我哋一齊堅持到底。」

2020 年 11 月 21 日。社會及政治組織從業員工會、沙田區議員李志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