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等公民一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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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了林夕的〈一等公民又如何〉,想談數句。

許冠傑創作〈同舟共濟〉時,能引起當時香港人共鳴,因為那時香港仍在黃金時代。80 年代香港黃金遍地,人人豐衣足食,口談「魚翅撈飯」,心態樂觀積極。雖然地產不合理的情況已形成(當然不能跟今時今日相比),但人人相信只要肯做肯捱肯博,仍是可以「向上流動」 — 即使只是經濟上而非心靈、人格上。

然而一場 8964,香港人恐懼 1997,因而爆發移民潮,但那時的心態是「不甘」多於「心死」,是「焦慮」不是「驚懼」。因此,那句「實在極不願,移民外國做二等公民」才能打動那時的青壯港人。

同舟共濟
作詞:許冠傑
作曲:許冠傑
我與你同坐這條船,無情浪把它猛捲,滿天風雨,
視野未能見,亂作一大團,不知怎算。
既決意留在這條船,齊齊令它不遭破損,困境挑戰,
奮勇地面對,令到這條船,永不翻轉。
香港是我心,一顆不變心,實在極不願,移民外國做二等公民,
必須抱著信心,把基礎打穩,盡力地做我本份,定能突破戰勝黑暗。
破鏡明日定會重圓,時局定必得好轉,懷著希冀,
再創造時勢,令到這條船,永久溫暖。
香港是我家,怎捨得失去它,實在極不願,移民外國做遞菜斟茶,
緊緊抱著結他,傾出這心裏話,但藉著這番話,齊齊共你發洩一下,
但願日後獅子山下,人人團結,永不分化。

時移世易,今日香港人的情緒已非「焦慮」(Angst)— 焦慮是沒有對象、或對象並不確定,因為刀鋒已露,威脅成真,那是有確實對象的「恐懼」(Furcht)。所以即使是「香港是我心,一顆不變心」,但若面對刀刃劈頭而來不閃避,不是義勇之士,就是傻子 — 而香港最不缺的,就是「醒目仔」。

的確,很多仍在猶豫要不要離開的朋友,都因為覺得離開香港以後,在外國難有同等收入,之前努力的專業資格都要付諸東流,所以還會欺騙自己,明天或會更好,或者,總會好一點 — 因為現在已差到極致了吧?

「實在極不願,移民外國做遞菜斟茶」父母那代教落,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這讓我們覺得,斟茶遞菜是下等工作。

但如果遞菜斟茶的收入和普通白領差不多,社會上也不存在華人社會形式的職業歧視,你會否感覺好一點?如果斟茶遞菜的可自由高談闊論,但高薪厚職卻要違背良心,你會否覺得值得?

人生而自由,與其擔心做一等或二等公民,不如關心一下自己,如何去做個一等人,而不是二等順民甚至九等賤人。前者由外圍環境決定,後者由己不由人。

人在外,確會遇到歧視與不公。但即使在原生之地,不平不公也不會消失,只是轉了個形式,甚至是更加複雜、更結構性、更隱蔽。既然如此,問題就非純然外在。先處理自己的內心,想好後,再做個無悔的選擇 — 無論要去還是要留。

今天,無論在港還是在外國,香港人或許都免不了做二等公民的命運。但即使是二等公民,也要做個二等公民一等人,始能無愧於心、無負於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