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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飄搖的這一年,我的六四日誌…

無論怎樣,筆者明白應該是跟過去多年來絕不一樣的六四悼念活動,心理上已有準備和應變的盤算。特區當局拒絕支聯會集會申請是意料之中,毫無懸念,一位相熟的資深政圈朋友三番四次勸說不要執著前往維園去,表示警方這一趟將會「動真格」,實在不要冒送頭風險,就燃點一根蠟燭在家裡追悼好了。

是日早上八時許還賴臥在床上,朦朧中倏然聽到收音機播放商台《在晴朗的一天出發》時傳來鄒幸彤被警方拘捕的訊息,涉嫌所謂「宣傳或公布未經批准集會」云云。早前看過她的一些視頻和報道,頗有不祥預兆的感覺,可是當下心頭還是頓時一陣絞痛,深感悲憤。筆者跟鄒幸彤認識不深,幾年來代表教協會參與支聯會常委工作時才在會議上和活動中與她正式有些交往,印象中是一位富有內涵和練歷、純樸率直而硬朗的年輕女子,在一群大中華膠的老鬼中顯得別有風格和罕有的風骨。

筆者其後在網上資料了解過她的背景,對她一直懷有「另眼相看」的感觸。記得有一年的六四悼念晚會悼詞由她撰寫,用詞淺白卻感情深刻,傾注出澎湃的懷念哀思,悲情中凸顯著控訴的憤慨,足見文字根底的撼動力很強,筆者雖然受命作校正和修飾,可是最終只不過斟酌了個別字眼,因為她所寫的悼詞簡直就是一首敬輓六四亡者的現代詩,令人讀來肅然傷慟!得悉鄒幸彤被捕後的整個早上,筆者在 YouTube 重看了她接受沈旭暉的網上訪問,以及再次翻閱了蕭雲寫她的兩篇稿子。鄒幸彤不愧是一位「揚眉而痴痴笑」的女子!

上午十一時許便出門參與在大埔一個下午聚會,之後打算往港島去,恪守一個多年來的信約,因此沒有多餘時間回家一轉,便要好好打點,輕裝上路,於是穿上一襲深黑上衣、一條淺灰色牛仔褲和一雙黑色運動鞋,戴了一頂漆黑扁平帽,掛一個小小淡黃斜揹袋,並且特意清理一下銀包,只放了身份證、駕駛執照、長者卡、兩百多紙幣和一張信用咭。正午時已驅車抵達香港教育大學,應約參加「賽馬會特教青年學苑」的結業典禮,協助一位聽障學生,為他作手語傳譯。

下午三時半典禮完畢後直接駕車前往港島去,朋友不斷傳來維園的籃球場、足球場和草地已被封、多條海底隧道被堵,以及大量警力嚴陣部署佈防的訊息,甚至水砲車也出動了,勸說萬事小心,切勿妄動。耗時輾轉到達天后站附近停泊了車已逾五時,便慣常的前去那所老鋪吃一碗清湯牛腩撈麵。說起來這經已是多年以來的指定動作,當上教協會理事後便成為支聯會負責籌款的義工,每年六四當天傍晚便要去秘書處報到,那麼事前一定在麵店晚餐裹腹,否則要待晚會結束後才能夜宵。

從興發街入口處進維園時已逾六時,放眼處街頭路口盡是軍裝警察和便衣人員,三三五五的小組警員散布在園內不同角落,暮色雖未深沉,總帶有點凝重氣氛,眼見傳媒記者不少,時間尚早穿黑衣的人反而不多。在籃球場傍邊駐足片刻後便沿著小路繞過草地往銅鑼灣方向走去,途中被六名警員截查下來,略略搜身和翻看斜揹袋,並且取去身分證核查檢視,循例問了些「言不及義」的廢話,消磨了差不多十餘分鐘,不過總算言行態度有禮貌,臨走時還朗聲頗認真的說:「陳生,小心番屋企啦!」

走到記利佐治街時人漸多,甚至開始有點擠擁,但是和過去六四夜的哄鬧情況比較還是相差很遠。之後在崇光附近看見社民連街站,走上前去取了社民連出版的《抗命》第五十一期,以及一根長長白蠟燭和那枚「支持天安門母親」的小小電子燭台。沉黑的《抗命》封面印著一點燭火,配上白色的「6.4 燭光不滅,人心不死」幾個大字,醒目直白、帶點樂觀企盼,不過看來也相當紀實!逗留期間被《蘋果日報》三位記者「纏上」接受訪問,只是初入行的稚嫩年輕人問得不到位,心情沉鬱低落的筆者也答得不入肉,支支吾吾了事,實在並不愜意。

晚上八時前走回頭路取車時街上的黑衣人明顯多了,醞釀著躁動氣氛,人聲逐漸沸騰,手機的亮光也隱約耀目生輝,那些一直蟄伏多時的警察蠢蠢欲動,開始不斷挪移,進行選擇性的截查和騷擾行動……六四悼念的燭光真的沒有在維園的場地燃亮起來,可是,筆者深信,發自人們內心的燭火還是燒得熱熾旺盛,並且真正應驗了支聯會「遍地開花」的期盼。近九時回到家中,在窗前擺上那樽民主女神像,點燃取來的白蠟燭和亮起那枚電子燭台,觀看著電視熒幕上的直播,在銅鑼灣、旺角、觀塘、沙田、天水圍……人心在,燭光在;燭光在,希望在;希望在,生機仍在!

夜深了,執筆時仍然惦念著意決絕食明志的鄒幸彤,默默為她祝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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