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蘋果墮下.2】香港最後一份異見報紙 黎智英和《蘋果日報》的時代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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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 年出版的口述歷史書籍《說吧,香港》中,黎智英曾說過,之所以取名為《蘋果日報》,是因為如果夏娃沒有咬禁果,就不會有是非、邪惡和流言蜚語的觀念,也不會有新聞。

在中央政府眼中,蘋果日報是敏感媒體。

對蘋果前中國組記者 Kitty (化名)而言,這不是一句籠統的描述,而是赴內地採訪時的親身體會。

Kitty 曾於 2018 至 2019 年間任蘋果日報中國組記者。2019 年下半年之前,她大約每半年一次去內地採訪。每次上去,總會有國安請她「喝茶」。

入職蘋果前,Kitty 曾在其他傳媒任中國組記者,那時上內地採訪,幾乎沒有被國安找過麻煩。

「蘋果係絕對唔一樣,中國組上去基本上係一定要飲茶,」她苦笑,「好正常,上面有晒 list。」

蘋果自 1995 年創刊,一直不獲內地發出官方記者證。雖無法參與官方採訪活動,蘋果記者過去還是會透過旅遊名義,或混在記者堆裡在上面採訪,不過單是在邊境被攔截、被遣返的情況,就時有發生。前日蘋果停刊前,就有記者撰臨別感言,憶述曾被拘留被迫寫悔過書的蘋果中國組同事,不計其數。最嚴重一次,有記者被拘查後遭監視居住 10 日。

然而,喝茶、拘留等經歷,在近兩年的蘋果中國組反為減少。因自 2019 年中香港爆發反修例運動,加上之後疫情,蘋果無法上內地採訪,已非關風險問題。

Kitty 沒印象曾有高層明確下令不准同事到內地採訪,「但逐個、逐個試,同事上過去,俾人送返嚟。可能今日仲有三個 quota,試埋,都唔得,咁都無辦法。」

阿俊(化名)在 2019 年下半年後才入職蘋果兩岸版。他曾任其他傳媒中國組,但舊公司很少派記者出差,多數留在公司炒稿,工作無趣,他選擇過檔蘋果。

「呢度老細應承話,『有㗎,會出去跑(新聞)㗎』。就算敏感,蘋果都好鼓勵同事自己出去做故仔。」

阿俊當時想像,只要疫情一過,就能上內地採訪。「當時點諗過會咁嘅啫。」

2021 年 6 月 18 日凌晨,蘋果廠房正在印刷報紙,當日頭版為五名蘋果高層被捕。(攝:PW)

而在深圳河這一邊,至最近兩年政治環境巨變前,雖然蘋果日報針對政府的報道,時而會被政府批評失實,但政府對蘋果一直無大動作。

惟情況自 2019 年運動爆發後有變。2019 下半年至 2020 年間,香港警方去信蘋果逾百次,多次指控蘋果「不實」、「誤導」、「抹黑」、「誣衊」警方。警務處處長鄧炳強、建制派立法會議員近月更多次不點名或點名批蘋果製「假新聞」,鄧炳強今年 5 月更一度表明,若有報道有機會引致牽涉國家安全罪案,「我(警方)想唔理都唔得」。

研究香港報業多年、中文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教授蘇鑰機接受立場訪問時指,儘管蘋果日報自創刊以來與中央政府關係不佳,但從蘋果過往仍能赴內地採訪可見,北京以前對蘋果尚算「隻眼開,隻眼閉」。

「大家都識做 — 蘋果低調啲,上面都未必揸正嚟做。因為如果北京唔容忍,搞大件事,又可能有連鎖的負面情況出現。」

圖片由蘋果日報授權使用

但政權終決定動刀。2020 年 8 月 10 日,警方以涉嫌違反國安法、串謀欺詐等罪,拘捕蘋果日報創辦人黎智英等人,至 12 月正式落案起訴黎智英「勾結外國或者境外勢力危害國家安全」。今年 6 月 17 日,蘋果 26 周年報慶前 3 日,警方國安處再度大舉搜查蘋果大樓,以涉嫌「串謀勾結外國或境外勢力危害國家安全罪」拘捕蘋果五名高層,凍結 1800 萬元資產,正式落案控告壹傳媒行政總監張劍虹及蘋果日報總編輯羅偉光,並於前日(23日)再拘捕主筆楊清奇。

壹傳媒董事會日前開會後宣布,基於員工安全及人手考慮,蘋果日報於 24 日午夜後即時停止運作。

停刊消息傳出後,傳媒紛紛製作有關蘋果的特輯。港台報道剪輯該台 1995 的《傳媒春秋》節目,當時港台記者就問過黎智英,擔不擔心蘋果「過唔到九七」。

黎智英當時只道:「點知呀?」,「將來,將來先算囉,但我覺得可以囉。」

「作為香港,我哋對個世界係完全透明嘅。喺一個咁透明嘅城市,整個世界的傳媒,24 小時都監察住的時候,一個政府做胡作為非嘅嘢,我諗會受到一定程度的禁制。」

據蘇鑰機觀察,這個制衡,在 2011 至 2014 年雨傘運動開始,逐漸打破。「咁嘅脈絡背景底下,蘋果成為咗矛頭」。

「蘋果唔係太大轉變,變的是整個香港的政治大環境。」

2021 年 6 月 17 日,國安處搜查蘋果日報大樓。(攝:Sheryl Wong)

*             *             *

不論在政府或主流眼中,似乎黎智英一開始就沒打算當個乖孩子。

黎智英 1948 年生於廣州市,他曾在自述中透露,年幼時正值反右運動,父親失踪,母親被抓去勞改,一家人四散,黎智英 8、9 歲小學畢業就要賺錢養活自己和姊妹。1960 年,黎智英 12 歲,游水偷渡到香港,在工廠當黑工。25 歲首次創業,憑出口生意及買股票致富,後來創辦佐丹奴時裝連鎖店,業務拓展至內地。

1990 年,黎創辦《壹周刊》。3 月 15 日創刊號封面,標題是演員許冠文說:「我想做總統」,創刊初期口號是「不扮高深,只求傳真」,創刊號銷量逾 3.2 萬本。翌年,壹周刊已成為全港最暢銷的雜誌。

1 年後,黎智英創辦《蘋果日報》。創刊號出版的日期為 1995 年 6 月 20 日,當時距離香港回歸還有 2 年零 10 天。

蘋果日報創刊號

同月,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下設的香港特區籌委會,預委大會於北京召開,蘋果日報記者被拒採訪,當年引起各界高度關注。據蘋果日報 25 週年特刊記錄,當年部分預委如譚耀宗、曾鈺成,及香港記者協會等亦致函京官,要求批准蘋果在北京採訪。但當局以「不便接受新的採訪申請」為由,不容蘋果記者循正式途徑在內地採訪,直至今天。

黎智英從不掩飾自己反共的立場。

早於蘋果日報創刊前,黎曾在《壹周刊》發表題為「給王八蛋李鵬的公開信」,用了 28 次「王八蛋」批評李鵬外訪德國時,稱天安門事件是動亂。台灣蘋果主筆卜大中亦曾撰文,指自己剛就職寫社論時,黎智英曾保證不干預言論自由,但只有兩條原則:支持民主(反共)和反對台獨。

1995 年 6 月 20 日,全彩色印刷的蘋果日報在報紙檔上架, 2 元一份,隨報附送蘋果一個,打破當年報業 5 元的共識,引起報章爭相模仿減價,部分報社不敵競爭倒閉。創刊當天,蘋果成為全港銷量第二高的報紙。

當時印在 A2 的社論,如此定調蘋果日報的宗旨:

//我們屬於香港//

//我們要辦的是一份香港人的報紙。//

//我們要的是讀者們的支持,而不是任何勢力的扶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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蘋果日報誕生同月,美國老牌商業雜誌《財富(Fortune)》發表題為〈香港之死〉的評論文章。

作者在文中自問自答:「What will change after midnight on June 30, 1997? Everything (有什麼會在 1997 年 6 月 30 日凌晨後改變?所有。)」

但黎智英不信邪。他在蘋果 20 週年特刊感言中憶述,當年人人趕着移民,香港彷彿大禍臨頭,「但危機是機會,當時看準入市投資的不知賺了幾個開。我也在那時候入市:我創辦了蘋果日報。」

蘇鑰機指,黎智英開初創立蘋果,是想在當年他形容為「一潭死水」的香港報業中,辦一份成功的報紙。

「成功的意思係,市場上多人買啦,廣告收益多啦,同埋要做一份與別不同的報紙。開頭係咁,政治(報道)方面唔係主力。」

黎智英 95 年創辦《蘋果日報》後,在長沙灣的蘋果總部下坐著電單車受訪。當年蘋果的突發電車隊,規模甚大。(Photo by MARTIN CHAN/South China Morning Post via Getty Images)

蘇鑰機曾撰文形容,黎智英視報章為商品,內容首要緊貼市場,成功吸引讀者。台蘋總編卜大中曾指,根據台蘋的讀者調查,因人們看到 600 至 800 字就開始眼睛疲勞,故台蘋規定最長新聞稿不得超過 800 字,版面圖與文的比例必須是 6 比 4,甚至 7 比 3。

為求吸引讀者,蘋果早年編採風格曾備受批評。如 1998 年「陳健康事件」,蘋果記者為男子陳健康提供 5,000 元召妓並拍下獨家照片,曾遭多個新聞從業員組織聯署批評,黎智英事後登頭版道歉,承認蘋果「取勝心切」,犯下大錯。蘋果早年亦因被指內容煽情、色情、血腥,揭露藝人私隱等,招惹不少是非甚至官司。而當時蘋果帶動其他報紙改版面及編採方式,被形容為部分學者嗤之以鼻的新聞業「蘋果化」趨勢。

不過亦正因其「讀者為大」的商業邏輯,令蘋果在報業開創了不少先河。例如蘋果一改過往依靠記者發掘新聞的傳統做法,鼓勵讀者爆料,成為了日後新聞界調查、監察權貴其一主要途徑。蘋果亦是首間新聞機構定期舉辦讀者會,為求緊貼讀者口味,成為當時最「貼地」的報紙之一。

蘇鑰機過去曾進行傳媒生態調查,透過向新聞工作者發問卷,了解他們對於所屬新聞機構的可信度、政治取向及受眾取向的看法,並將香港傳媒按「親港 / 親中」及「精英 / 大眾」兩個向度分成四類。其中蘋果在 1996 年及 2001 年兩次調查中,一直被界定為偏向大眾化的親港媒體。

蘇鑰機當時把 2001 年與 1996 年比較,發現在回歸初期,香港傳媒的定位較多元化,至 2001 年,更多媒體的政治立場向中間偏「親中」靠攏,只剩蘋果仍在「親港」一邊。

中大新聞與傳播學院教授蘇鑰機(中大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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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香港社會轉變,蘋果的「親港」、「貼地」,起了質的轉變。

2003 年,特區政府就基本法第二十三條本地立法諮詢,加上沙士疫情後經濟不景,50 萬港人七一上街遊行,成為當時回歸後最大型遊行。

蘋果 7 月 1 日的頭版,紅色大字標題寫著:「走上街頭、不見不散」,報章還夾附「不要董建華」海報,讓讀者帶上街遊行。

留守至最後、任職港聞靜態組採訪主任的蔡元貴,1999 年入職蘋果日報,至今 22 年。在他記憶中,若說蘋果編採方針曾有變化,比較明顯的轉捩點,正是 2003 年。

「開始較著重政治新聞、社會運動的報道,我只能憑感覺答你,一來是因為 2003 年讓傳媒知道香港人的公民意識原來很高,二來是往後的政改。」

2003 年 7 月 1 日,蘋果日報頭版。(報紙提供: Benson Tsang)

蘋果在其後政治運動如五區公投、反國教、佔領等,立場一直鮮明,加上批評政府聲音尖銳,致蘋果日報多年備受不少壓力。

黎智英最初想辦一份「成功」報紙。但展示明確政治立場,或正與此初心背道而馳。據當年報道,2003 年蘋果大篇幅報道七一遊行後,多個地產商抽起蘋果廣告;2013 年底,社會正醞釀「佔領中環」,匯豐、渣打及東亞銀行等幾個大客戶,亦於差不多時間停止在蘋果落廣告。

時任壹傳媒平面媒體總裁葉一堅當年表示,客戶沒有解釋抽廣告的原因,但有消息指與佔中有關。當時葉一堅斷言不會「跪低」,「連蘋果都跪低,仲成世界嘅?」

問蔡元貴,03 年七一,蘋果選擇在頭版明確表態,編採訪團隊之中有無任何張力、憂慮?

當年仍是前線記者他說,年代久遠,已記不清楚。「(但)反正當時社會上控訴政府、抗拒引入內地法律概念的 23 條立法聲音很大,蘋果作為立場鮮明的傳媒,就採取了更加義無反顧的姿態。」

蔡元貴憶述,自他入職以來,其實一直沒有高層對他明確講過蘋果的編採政策、報道怎樣定位、要採取什麼立場。但加入蘋果的記者,往往很自然就摸熟蘋果個性。又或因選擇加入蘋果的記者,本來就是理念相近的人,平日頂多在具體工作執行上有分歧,少有重大意見不合。

「我們比較著重為弱勢發聲,監察政府,所以任何權貴、官員的不足,我們一定放得很大。」蔡元貴說,尤其在 2014 年後,蘋果編採更著重民主、人權、自由方面的報道,例如每年六四、七一,亦是蘋果的重中之重。

「總之就是站在雞蛋一方,在高牆的對立面。」

蘋果日報二樓大堂的白板上,印有「質量是我的承諾」幾隻大字,上面簽滿蘋果員工的名字。

報章有其鮮明政治立場,有時或犧牲報道的客觀及公正性。但分別曾於蘋果及其他傳媒中國組工作的記者 Kitty 和阿俊,都指上級從無規定他們如何報道中國新聞,甚至連定位、編採方針,也從無明言,由記者按自己興趣、新聞觸覺及專長發揮。

如連日不少蘋果記者受訪,均形容蘋果給予記者極大採訪自由。「真係冇(規定),所以呢度最特別地方係,真係無任何操作,」Kitty 說,如中國科研成果,探測器著陸月球,蘋果中國組一樣從有限記者中抽調人手報道。2018 年金庸逝世,蘋果率先派人前往浙江尋訪金庸故鄉,當地的查氏後人當時還在問:「明報怎麼還沒來?」

Kitty 說,只要記者建議的題目有理有據,「寫嘢比咗非常充份自由… 冇話一定要唱衰(中國)。」

不過阿俊摸索到,蘋果報道中國新聞模式與其他傳媒不同之處,在於即使在無法親赴內地採訪,亦要求記者要有「自己料」,而非照搬政府官方說法。例如國家主席習近平講話,也會找來學者分析,又如報道某日常新聞,也嘗試從社交媒體了解民間情緒。

曾於親建制媒體工作的阿俊認為,以專業論專業,蘋果報道中國新聞手法才更符合「平衡報道」要求。採訪中國新聞多年的 Kitty 亦指,在香港做中國新聞的價值,原是不盡信官方說辭,加以分析、挑戰、繼而理解。

「基於中國政治複雜性,有啲嘢你係需要解碼,再去揾官方 cover 唔到的地方,我覺得呢樣好緊要。照搬官方講法冇意思。」 Kitty 說,「做記者,好緊要一件事,係將官話翻譯做人話,因為官方一定隱藏咗佢唔想你知嘅嘢。」

蘋果死亡,日後能親赴內地採訪中國新聞的香港傳媒,又少一家。

阿俊嘆息,「個損失可能係,之後其他傳媒仲敢唔敢報道一個同官方主流唔同的報道?」

(網上圖片,《蘋果》歷年六四頭版)

蘇鑰機曾撰文分析,蘋果的市場導向運作,導致其在政治取態上也出現「商業化」傾向,以貼近讀者取態為最主要考慮。而在香港背景、民主、建制長年六四比之下,「佢企喺香港角度去睇,好多時就會批評政府,甚至被定性為反共。」

曾經不被看好的商人辦報,支撐起蘋果微妙的一片空間。 

中文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教授馮應謙曾於 2007 年撰文分析,香港新聞機構多數由親中資本持有或收購,導致香港媒體生態在回歸後漸趨單一及中間化。

但在蘋果日報,直至今年 6 月國安處勒令凍結黎智英資產前,黎一直是壹傳媒第一大股東。

黎智英自己曾接受蘋果 20 周年特刊訪問,斷言絕不賣香港蘋果。

「香港絕對不會賣,我怎可能賣啫,我賣了一世做契弟,我需要那些錢來做契弟咩?」

蘇鑰機形容,在香港傳統媒體當中,蘋果一直是獨一無二存在,是黎智英個人抱負,加上蘋果商業模式、資本結構而成的獨有新聞空間。

「香港的政治生態變咗好多,但蘋果一路都無變。」

2021 年 6 月 24 日凌晨,一名員工在蘋果日報印刷廠內閱讀最後一份蘋果日報。(攝:Fred Cheu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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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鑰機指,對整體香港新聞業而言,失去蘋果日報,等於同時失去其帶頭作用,令人憂慮。

「以前有個講法,係蘋果對企在中間的媒體有保護作用,『蘋果批評得(政府)咁勁,我批評多少少都 okay 啦』」

蘇鑰機說,以往蘋果對權貴的監察力度,是行內的指標,各間傳媒要競爭,經常是「你睇我頭,我睇你頭」。「呢家無咗蘋果帶頭,行業裡面整體的監察、批評力度會細咗都唔定。」

蘋果日報死亡,其留下來的工作,並非任何一家傳媒能輕易承接。非關記者質素,亦非單純是老闆取態,而是蘋果 26 年來所建立、傳承的品牌、人脈。

在蘋果跑兩岸新聞的阿俊擔心,以前蘋果接觸的內地維權人士,不知日後還有沒有渠道發聲?「如果蘋果無咗,嗰啲 source 會唔會揾其他 media 呢?可能有啲會嘅,但都會擔心,會唔會少咗一部分聲音呢?」

蘇鑰機認為,蘋果接受市民爆料多年,繼而追查、監察權貴,建立起聲譽,「以前你想爆料批評政府,你可能都係首先諗起蘋果,因為你相信蘋果會查、會報道。其他媒體你信唔信呢?力度有幾大呢?」

1995 年 6 月 20 日,蘋果日報創刊社論許下諾言,道要辦一份「香港人的報紙」。「我們將忠誠地去緊守工作崗位,老老實實地做個驕傲的香港人。」

如今,這份香港人的報紙畫上句號。創辦人黎智英,在去年周年特刊感言中如此寫道:

// 這 25 年來,《蘋果》犯過很多錯誤,有許多地方達不到讀者的期望,對此讓我向讀者朋友深深致歉。但回顧過去四分之一個世紀,我們無愧於心:《蘋果》遵守了承諾,一如既往,屬於香港。//

2021 年 6 月 24 日凌晨,蘋果日報完成最後一份報紙出版,執行總編輯林文宗、副社長陳沛敏,和留守到最後一刻的員工,在蘋果大樓內鼓掌。(攝:Fred Cheung)

撰文|梁凱澄
攝影|Fred Cheung,Sheryl Wong,P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