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宣布「迫於無奈」流亡英國 區議員李家偉:無悔參政 冀凝聚離散港人

0
324

國安法實施一年多以來,陸續有民主派政治人物流亡海外,政界一直傳言,屯門富新區議員李家偉已離港,他今日(7 月 10 日)在 FB 發文,證實自己出於安全考慮,「迫於無奈決定離開香港」,希望在不久的將來,「我們能昂頭在香港再聚」(相關報道)。

李家偉接受《立場》專訪,指自己離開香港到英國這數個月,與其他流亡港人一樣,住「家長屋」過著漂泊的生活,曾被人倉促趕走,和「手足」一同搵工、健身、煮飯嘗試煮出「香港味」的炆豬肉、譚仔。

李家偉說,想過在英國隨便找份倉務工作,做個普通人「歸隱田園」,將離港當成是移民,但稱很多人向他寄語,包括 40 多名因政治案件、社運而入獄的好友,「無論你走不走,支持你嫁,最緊要好好照顧自己,不用擔心我們,要做好自己要做的事。」

他撫心自問,身處異地、遠離即時風險,「自己要做的事」到底是甚麼,「我唯一的價值,是我可以不用隱姓埋名。」他表示有很多有心、有專業知識的香港人,來到英國後難以「出面」,他認為嘗試凝聚這些離散港人,就是他要做、能做的事,「做好自己,盡一切能力讓自己、其他人可以平安回家。」

在當下的香港,政治人物選擇離開未必惹來太多責難,但安全前往英國的李家偉稱,他內心盡是愧疚,「有得揀真的好奢侈」,更不時反問自己「點解可以咁僥倖?」

的確,李家偉本身都是被捕入獄的「高危」份子,作為區議員有份牽頭籌組「公民議政平台」,曾被民政事務局局長徐英偉警告屬非法、公然挑戰中央政府底線;在本來去年舉行的立法會選舉,他以「抗爭派」身份有意參選「區議會(一)」 功能組別,即區議員互選的議席,在民主派選舉論壇時表明支持「攬炒」,亦有簽署抗爭派「落墨無悔」聲明。

他最終未有成為被控的 47 人之一,可能因為區議會(一)議席只是區議員互選,不涉及公眾投票的初選。

其實去年 10 月,李家偉就曾經到過英國,當時外間都傳聞他已流亡,他透露當時亦有動過不再回港的念頭,但最終仍選擇回程,因當時覺得「危機未咁近」,流亡的時機「其實未到」;但「危機」轉瞬即至,今年 1 月,47 名參與初選的民主派被捕,當中包括和他一起經營初選、公民議政平台以至參與區選的戰友,如王百羽、張可森、岑敖暉,他自己又多次被左報點名,及被不知名人士跟蹤,他意識到威脅正一步一步逼近。

2019 年參選區議會選舉時,李家偉曾預期遲早要面對被捕或流亡,而最終他選擇了後者 — 離開香港。

李家偉指他選定了「幾個月前」的一天,沒有明確告訴身邊的人甚至家人,獨自一人前往機場,登上往英國的班機,更趕在登機閘關閉前最後一刻才衝上飛機,「當時有超過 6 個便衣企喺登機閘,嗰下我就意識到,真係返唔到嚟。」

本來為能否順利離開而神經緊繃的他,情緒轉為崩潰,「想到身陷囹圄的朋友,明明大家都想令香港變得更好,為何他們的苦難如此不同?為何自己又奢侈地有能選擇的權利?」

*   *   *

抵達英國後,李家偉一直無公開自己已離港、也無宣佈辭任區議員。他稱自己遲早會被 DQ(撤銷議員資格),因此希望盡用區議員的身份做事,例如到 7 月前他位於香港屯門的辦事處都有繼續營運,李亦嘗試用區議員的身份,幫助在外的港人,例如幫他們寫信申請大學、政治庇護;他又稱,2019 年區議會選舉是香港人集體「覺醒」帶來的勝利,「我因此才有區議員身份,我代表這種立場,我不想輕易放棄。」

但他表示在英國低調「安全」地過活,帶給他的是無力、內疚。

今年六四,他透過直播看著香港人在打壓下嘗試點起燭光,形容為有點「2019 的感覺」;但分別是,他已經身處千里之外,不能再如當年,「見到直播有事,就跳上的士、跳上 Uber 去現場,看看有無可以幫到手的地方。」

這份愧疚,讓李家偉出席了英國某城市的六四集會,是他在英國數個月以來,首次出席公眾活動。

當晚他戴上冷帽、口罩,穿上外套,不想人認到,但結果還是被認出,「第一個過嚟就問,你係咪李家偉?我冇答佢,拍一拍佢膊頭」,之後仍然有人上前問他是不是「區議員」,又指自己來自「隔離區」。

李家偉表示,其實他離開香港,知情的人都無怪責,反而是鼓勵他走,「你有得揀,你仲留係到做乜嘢?入面坐的人唔夠多咩,唔想探多個。」

他亦不否認,離開香港有過「歸隱田居」的念頭,但他最終還是決定做好自己「要做的事」。

有別於羅冠聰、許智峯等流亡人士,李家偉指自己無打算「打國際線」、做遊說,反而打算在英國繼續做一個類似「區議員」的角色,嘗試認識連結身在英國、有心繼續為香港的移民,包括記者(李家偉參選前曾任職記者)等不同專業人士,希望凝聚一個離散港人群體,「可能是作為區議員學到,可以好好運用的地方。」

「其實都還有很多事可以做的,我離開香港,安全很多,重擔少了,那就可以嘗試繼續努力下。」

*   *   *

到埗數月,李家偉在英國的生活其實較接近「飄泊」,寄住於不同的「家長屋」,仍未有自己穩定的住處,有一定積蓄但未有生計,25 歲隻身一人身處他方。

老套地問,後悔嗎?

「呢個問題好多人問過我」,2019 他放棄記者工作,「不知哪來的勇氣」,頂替他人參選以來,經常有人問他後不後悔,他口裏説不,但內心總是有點忐忑。但上任後慢慢與街坊建立情誼,他指甚至有街坊視他如親兒,新年亦有街坊邀請他到家中吃團年飯,他之後致電告訴朋友,無想過當初參選,想社區有改變真的會成真,「自己無後悔。真的無後悔。」

即使最終要流亡海外,他說仍然無悔,就算可時光倒流,他相信選擇仍然一樣。

「因為我當時的決定已是最好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