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賢學思政:我們存在是為了試紅線

0
1491

「組織的存在價值就是去試政權的紅線。」賢學思政召集人王逸戰,19 歲

「我們想告訴市民,『我哋踩到依到都無事』,你們在後面也可以有更大的空間繼續做其他的事。」賢學思政發言人黃沅琳,18 歲

賢學思政,對不少公眾而言都是一個即使不算陌生,也不過是最近才認識的名字,他們的「冒起」也不過是短時間的事,就經歷了多次擺街站被截查、被捕,以至聖誕節到警署報到時,被警方國安處人員「嚴重警告」違反國安法,當時警方已對王逸戰言明,「由 2019 年已經 mon 住你。」國安警員手持一疊厚文件,紀錄賢學思政成員在街站發言的一字一句、街站相片、曾經被截查過的 10 多名成員及其家人的資料。而這一切,他們早已心中有數,自知組織早被警察盯上,所以他們每次招收成員時都會問,「有無心理準備坐監?」

他們都說,他們的存在,就是為了試紅線。

*   *   *

賢學思政在今年 5 月成立,當時國安法尚在「吹風」,未有具體內容,但已有如懸在港人頭上的刀,王逸戰在 5 月 24 日反國歌法遊行,感到街頭戰線大不如前,翌日考完  DSE 最後一科,便在 26 日成立「賢學思政」。

組織成立初期的理念,是成立一個不只回應教育、校內議題的學生組織,而是踏前一步,由學生身份回應不同社會議題。他們約 30 多名成員,每月夾約 $200 元,在荔枝角「最舊那棟工廈」租了一個 100 呎的單位,放街站物資,當時的他們沒沒無聞,到 6 月 30 深夜國安法生效前,香港眾志、本土民主前線、學生動源、青年新政等一組青年政治團體紛紛宣布停止運作,當晚賢學思政成員在 Telegram 群組投票,決定組織是否繼續運作,結果只有 1 人反對。

自此,展開了他們「試紅線」的歷程。

賢學思政街站

*   *   *

賢學思政 9 月在「九龍大遊行」途經地方擺街站派抗疫物資,全數成員被捕;辦抗爭相展,警察要求他們遮蓋「鼓吹暴力」的內容;聲援 12 港人街站被重重橙帶包圍,收逾 20 張限聚令告票。

「明明擺街站在上一年來說是件很『和理非』的事,但無端今年就變得『站在很前』和高風險,很荒誕。」黃沅琳不解。有次國安法生效初期,黃沅琳在街站派文宣,哪怕是溫和如「煲底見」等勉勵性的貼紙,大多數人都不敢接,黃沅琳認為,這反映的是國安法生效後,很多人愈退愈後,「已經有人自我噤聲,退後到連諗都不敢諗,或者看書都很避忌」,在不少人後退的同事,他們決定繼續和「紅線」的搏奕,繼續擺街站、收告票。

聖誕前,賢學思政在旺角收集懲教署認可的零食、用品,如 40 克裝 M&M’s 朱古力、嘉頓香蔥薄餅等,計劃之後轉送在囚、還押人士,王逸戰,擺街站時有中年人說,「除了捐物資,我沒有甚麼可以做到,你給我機會贖罪啦」。

王逸戰有時會心想,「我行到第 100 步,你會不會行多少少,行到去第 89 步呢?」 

「我們只想做我們可以做最盡的事,我們踩住紅線,香港人可以在自己 comfort zone 繼續行多一步。唔需要一句國安法來臨就所有政治唔掂、唔諗、唔接觸。 」黃沅琳說。

「既然無人咁咪我做囉」

但正如他們所言,過去半年後退的人愈來愈多,何苦還要走向前?

「無其他人走出來做,既然無人咁咪我做囉。」另一名發言人,18 歲的朱慧盈說,這說法引來旁邊的王逸戰、黃沅琳大笑,「真㗎,我有種理想,想令所有人在香港都開心,但極權和國安法下,大家生活都很壓迫…國安法只是一條導火線令更多人走。香港那麼多問題無人解決,那就我走出來。」

或許就是這種單純的衝勁,讓這些未滿 20 歲的年輕人,繼續去「試紅線」。

日前賢學思政的記者會上,王逸戰表示國安處人員向他發出「嚴重警告」,指他曾在街站喊「光復香港 時代革命」,提及「香港民族」、「重光」、「革命」等字眼已違反國安法,要求他日後不要再提及任何港獨言論,亦不排除日後會上門拘捕他。

但到記者會的發言後段,王逸戰未有完全「照稿讀」,即時發揮的內容,同樣「踩線」。

「或許未來我們要背負的後果很嚴重,但我們不會因此而畏懼。我地亦會繼續留守這片土地,繼續宣揚我們的理念,同時與所有香港人同一陣線,爭取香港的重光」

「寄望香港人在極權的壓迫下可以靜侯時機,不斷武裝自我,在適當的時間我們必定會掲竿而起,因為暴政只可以禁錮我們的肉身,但不可限制我們的思想,相信終有一日我們可以生活在自由之地。香港人,重光見。」

王逸戰表示,當日在記者會「想講就會講」,認為「重光見」真的沒甚麼問題,「中華民族都係『民族』,點解唔可以講?」、「有時我覺得香港人是自我噤聲咗啲。」

*   *   *

但心口掛個勇字,不代表他們不明白當中風險,自被警方國安處警告後,賢學思政已重整成員架構,只是留下數名成員,其他人則轉為義工,但無人脫離。他們解䆁,觀乎鍾翰林等前學生動源成員國安法被捕的案件,「(警察)要拉可能都係會出姓名、出樣嗰 2、3個」。王逸戰、朱慧盈、黃沅琳三人就是留下來的成員,而組織會繼續營運,活動亦會照做。

自運動開始以來,經常有人將「唔好送頭」掛在口邊,不少人都可能覺得賢學思政的做法不過「送頭」,王逸戰指自己 IG 都會收到不少訊息,「快點去外國打國際線,不要留在香港!」、「快啲走!」,也有中年人會在街站跟他說「留得青山在,哪怕無柴燒」。

「真的個個人都這樣說!但有些事驚都要去做㗎,而且我又不是很驚,因為一定預咗。」他帶著一股天真的傻勁表示,警察跟他說,他現在的情況最多只是入獄三、四年,「其實三、四年是我可承受範圍之內」,似乎入獄數年已經是他預期之內的最低消費,訪問現場是他們在荔枝角工廈的單位,他說這話時,指了一指窗外荔枝角收押所的方向,指現在收押所人多得要「輪籌」,「你就知這年半以來多了幾多人還押,每日都有人判刑、上庭,這些生命一個個被極權摧殘。」似乎他亦預期,自己很可能會成為當中之一,正如他曾在自己的 IG story 寫道,「堅持的人都是傻仔來的…有無人一齊做傻仔?」

「希望你們都會堅持啦。」王逸戰說。